要有光。要有你。
【不爱点心喜欢推荐,懒癌晚期】

【芥太】地狱天使

标题来自于温岚的同名歌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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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生是地狱。

芥川龙之介此人从有记忆起便生存于地狱一样的人生之中,他没有父母,却又先天病弱,这样的孩子若是无人照顾怕是连活下去也几乎不可能做到,他却在横滨黑暗而丑陋的贫民街摸爬滚打了十数年,虽未能活得光鲜亮丽,却也算是颇有些名声,说出去也不会觉得太不体面的程度。

他被称为不吠之犬,没有预警也没有咆哮,他撕裂每一个触犯他地盘的敌人。

直到某一天,他失去了他自小相识境遇相似的同伴们。

直到某一天,他遇见了那个人。

——太宰。

太宰治。

在这个横滨被黑暗统治的时代活在阴影中的人们似乎没有谁不知道这个名字,那是港口黑手党的恶鬼,人人都知道他的特征,却没有谁阻止得了他的行动。

据说哪怕是父母至亲阻挡在其面前,都会被冷静而残忍地杀死,更何况普通的敌人。

芥川并不知道太宰是否真的杀死过亲人,但那个青年站在那里,便是黑暗。

那是地狱,那是鬼神,而那终究成了他的老师,和他一生的执念。

 

人生是从一个地狱,奔袭到另一个地狱。

芥川龙之介枉活十四年,终于遇到了愿意也能够成为他老师的人,终于有人为他指引方向,给他生存的意义,他终于可以毫无迷茫地活下去,不用再思考为什么自己要活着而不是径自死去去往一个虽然不知道是哪里但总不会比现实更加痛苦与残忍的地方。

只要为那个人活着就好了。

他想要得到那个人的认可,将自己的名字刻在那个人的眼底心里,那个人一定是因为需要才会找上自己,而只要那个人还需要他的能力,他就要为此而让自己变得更加强大。

他几乎拼了命在修行,可偏偏他与那人之间的距离就像是一眼望不到尽头的山海,他每一时每一刻每一分每一秒都在努力着不肯停下,却始终感觉不到他与对方的距离有在缩减。

那人只比他多活两岁,却像是领先了他一个世纪。但又不知为何前进得如此迅速,明明自己从不浪费时间而那人看上去向来自如又自在,结果却还是他无法追上那个人,甚至都并非在追赶,只是单纯地竭尽全力的不被落下而已。

后来他理解了这大概是天赋的差距。

不是罗生门与人间失格的差距,也不是芥川龙之介与太宰治的差距。

而是他们所看到的世界从来都不同,他只看着那个人的背影,那个人却没有办法仅仅注视着什么,因为再前方已是空廖一片,什么都没有了。

芥川不知道太宰是否觉得自身在这世上格格不入,世人大多愚蠢又蒙昧,他所轻易知晓的一切在世人眼里无可理解,旁人见了太宰这样的人,怕是只会视其为妖魔鬼怪,或者如同芥川一般,奉其为神明信仰,总归不会是能与其平起平坐,相视一笑然后欣赏同一个世界的存在。

在同样聪慧的母亲身边长大的江户川乱步邂逅了福泽谕吉,在芥川还在贫困中挣扎的时代,太宰治找上了港口黑手党。

这个被黑暗笼罩又源源不断地产生着黑暗的地方只有实力与财权才是一切,没有谁会把他的年龄挂在嘴边,取而代之的是他的强大他的资历和他的无所不能。

而芥川也同样没有去在意对方年龄与实力的不相符,在短暂的震惊之后,他把目光放在了对方强大的力量之上,又渐渐地,他望向了太宰治本人。

他知道太宰有个与其身份极其不配的友人,他也曾偷偷跟着太宰到某个酒吧外围。但他明白太宰不会忽略掉跟踪他的人,所以太宰不开口,他便也只能在外面守候。

太宰治曾经在他面前提到过那个朋友,也说如果他遇到的老师不是太宰而是那个家伙的话或许会幸福许多,但那种假设从一开始就没有任何意义,他与太宰相逢才成了现在这个芥川,若他没有,他怕是早已死在野地,成为贫民街某个垃圾堆里的一具枯骨,被孩童扒走衣装,被野犬分食血肉,最终零零散散地被运到某个处理厂,在铁与火之间完全失去自己的形状。

又或者那个姓织田的家伙真的路过那条街道,救了复仇心切的自己,让自己成为织田羽翼下庇护着的孩子们的其中一个。

那他也不会是现在这个芥川龙之介了。

他怪责自己仍未达到太宰的视线里,却也并不讨厌甚至相信着如今的自己。

他比谁都确定他能够做到。

 

人生比地狱还要像地狱。

太宰治离开港口黑手党后他的记忆像是一下子活了过来一般疯狂地想念起对方,从前被训练淹没了的细碎时光蜂拥而来,他这才发现太宰治所施舍他的每一言每一语每一个表情他都还记得,他们曾相处过那么久又那么稀少的时光,长到几乎填满了他的记忆,短到他还没能改变什么,就已经结束。

太宰治平白消失了两年,这两年间他在港口黑手党中的地位与日俱进,他却没有感受到丝毫的满足,而是发疯了一般地工作,和寻找。

他没有找到太宰,事实上那人要躲,又怎么可能让他找寻得到。

这一次依旧是太宰找上了他。

——为了从他手中拯救另一个人。

他可以坦言说他妒忌并憎恨着能够化身为虎的少年,他从过去到现在唯一努力的目的在人虎那里像是不值一提,武装侦探社的太宰治轻易地认可并温柔地对待了中岛敦,却在芥川面前又像是变回了港口黑手党的太宰治一般,残忍而冷漠地断定了他的失败与弱小。

他嫉妒中岛,嫉妒武装侦探社的每一个人,也嫉妒过太宰的前搭档中原,和太宰已经死去却不肯消失的友人织田。

他嫉妒太宰在他们面前所表现出的不同,那是他只有在远处偷偷望去时才能看见的,太宰在他面前从不会表露出的姿态。

他从没有想过,若是那人在旁人面前都与在他面前不一样,那说不定特殊的并不是旁人,或者不仅仅是旁人,而也有他。

他不敢这么想,也从未如此奢求。

他所能想到的,他能追求得到的也仅仅是太宰的认可,——对他能力的,对他本人的。

他在这追求的路途中一次又一次摔倒,一次又一次遍体鳞伤,但他知道这也同样是变强的过程,若是无法忍受,便会被永久地抛下,再也没有可能抵达终点。

但那终点又是什么呢?

当那人的瞳孔中倒映出他的身影,当那人开口承认了他的力量,当自己做到了那人所期待的一切,那之后又会有什么?

年幼时他曾短暂地期望过能离开他所身处的那座地狱,但随着时间磨砺他不再有任何不切实际的渴求与希冀。后来他在太宰的引领下离开了那条街,却是从一座地狱去往另一座。第一次见面那自相残杀而死的六具尸体让他从未有过把太宰当作天使这般的错觉,他深知那是凭笑语便能杀人的恶魔,却还是做了心甘情愿扑向这虚假灯火的飞蛾。

少年时他为了活下去曾杀死不少敌人,而他见过数次太宰杀人,像是无情的鬼使从不拖泥带水也从不失败,却又像是多情的恋人,表露着对与逝者同归的渴望。

他曾以为杀人便是生存,也从来坚定地执行着这一准则。他从不手软,因为他知道对方不死,死去的便会是他。

直到太宰说这不是生存,只是生意而已。

对于在港口黑手党已经站稳脚跟的芥川来说杀人的确已经不是什么活下去的必需品,太宰不再容忍他一味攻击的异能使用方式,而是要求着他更改罗生门的形态,修习防御或者其他的能力。

这对于早已习惯了一击毙命的他来说十分困难,他以为自己做不到,也确实没能在无数次练习之中成功做到——直到太宰对他开了枪。

生存的本能几乎大于一切,对于太宰那种渴求着破灭的人来说尚且不例外,对于本就想要活下去的他更是如此。

而在之后的几年里,这个招式保护了他很多次,他认识到这个世界上的强者和危险从来接踵而至,也清楚地明白了自己曾经与太宰的眼界究竟差距有多大。

到那时,太宰却已离开港口黑手党许久,他所遗留在黑手党的一切也大多被蚕食干净,只剩下孤零零的学生一个,却已能独当一面,无法被谁夺去了。

 

人生本不是地狱。

武装侦探社与港口黑手党几乎完全不同,像是被欢乐与幸福笼罩着的地方,他因为太宰的缘故时刻关注着那边的动向,越是接近,就越感受到自己与那边的无法相容。

他不知道为什么太宰会改变自己融入那样的光芒中,但那是太宰,总没有什么难得倒他。

太宰离开之后,芥川不知不觉却又近乎刻意地想要成为和太宰一样的人,亦或者仅仅是想要通过模仿来更加了解那人一些。他想要看到那人眼里的世界,想要更接近那人所在的高度。

太宰曾施加给他的观念与教育方式,他也几乎全都以他自己所理解的方式施加给了别人。他认定太宰所承诺会给予他的生存意义便是变强与杀戮,强者生存,弱者死去,这是他在黑暗世界中看见的法则,他也恪守着它。

太宰治此人自身即是座地狱,又有着光鲜外表与诱惑的假象,吸引着世人踏入其中。芥川谙悉此事,却无心阻止也不想挣脱。

太宰若是地狱,地狱便是他所归之处,所行之路。

直到太宰背弃了黑暗,也背弃了他们的法则。

他对镜花的教育远不如太宰对他的那般刻骨而强悍,在侦探社的温暖面前那些理念似乎都不堪一击。他并未因此而产生怀疑,他知道他想要的与镜花完全不同,若镜花想要的是那光芒,或许收敛自己的强大装作弱小可怜才是正解。但他想要的不是天国的照耀,只是某一个恶魔的微笑罢了。

从来都拥有着它的中岛不会理解自己的渴望,就像他从不觉得自己拥有着中岛所想要的力量。

人所想要引以为豪的从来都是自己没有的东西。

他坚信自己比中岛更加强大,但这决不是因为那被太宰否认了无数次的异能,而是因为这么多年来他从未停下。

他从未想过有一天他会和中岛敦合力制敌,甚至冰释前嫌。

他并不愿意,但他感谢那一日。

因为那次的胜利,他得到了太宰在他肩上近乎轻柔的碰触,却又因那句变强的认可而变得无比沉重,沉重到他无法维持站立和体面。

却又让他如释重负。

昏昏沉沉中他意识到自己终于抵达了追寻的终点,地狱不再可以束缚他的脚步,他可以凭自己的意志走在人间,体验无关痛苦也无关追逐的悲与喜,世俗与情感,而太宰治这个人也终于不再绑定于他的前方,他将可以选择自己的道路,就像太宰早已选择了他的。

这一天来得这么晚,却又似乎太早。轻飘飘的,让他毫无实感。

他无法想象没有太宰他会是什么,也突然意识到自己曾理解的太宰承诺过他的生存的意义也许只是他的误解。

他抱着疑问找上太宰,而对方刚好结束了一次脱离人世的尝试。

他终于发觉这一切有多么的可笑,他曾经期望能给予他活下去的原因的那个人,本就在死与生之间迷茫徘徊,又怎么会真的能够给他一个答案。

那一日太宰首次带他进了酒吧。他不擅长饮酒这点熟悉他的人大多知晓,他曾以为若是自己也能陪太宰喝个畅快对方便能对他另眼相待,但尝试过多次都是一杯就倒最终也只能放弃。

太宰也不是叫他来喝酒的,倒更像是叫他来看自己喝酒的。和前搭档中原不同的是,太宰这人根本看不出醉了没有,多少酒下肚也都看着清醒如昔。但芥川觉得太宰应当是醉了,因为在以前,他们还隶属于同一组织的时候,太宰从未在他面前说过这些。

他从来都知道太宰渴望死去,却从不知道原因,也不知道为什么太宰依然活着。

但在这一日零碎的言语和单方面的对话中,他渐渐拼凑出了一个他从未见过却似曾相识的太宰治,也许中原猜到过,也许织田看到过,也许森鸥外了解过,但他的的确确从不知晓的太宰治。

他说最让他难以承受的不是他想要的哪里都没有,而是这个世界上有那么多事情非他不可。

所以别需要他。

这世界没有那么糟,他也没有那么好。人生不是地狱,但他却是。

所以——

芥川怔怔地听着他有一句没一句地讲,内心因难得能与太宰接近而产生的欢喜渐渐冷了下去。他当然知道太宰的意思,虽然他从来都无法参透太宰,但这次是太宰想要他知道,自然也不会用他无法理解的方式来表达。

太宰希望他离开他,不再执着,也不再追逐。

就好像若是不与太宰一起,自己就能触摸到天堂一样。

别开玩笑了!

他第一次打断了太宰的话。他觉得自己一定是醉了,不然怎么会这样对自己的老师说话,然而太宰点给他的酒他一口都没有动过,这是难得与太宰亲近的时间,他害怕自己被酒精迷惑,不能将这天记得清楚。

别开玩笑了。他又重复了一次,让自己稍微平静下来。

你若是地狱,还有谁会期待天堂?

 

人生不是地狱。

太宰治更不是。

在那家酒吧里太宰没有对他的话语做出应答,而是从被他打断的部分继续了下去。

他想要说的还没说完的只有一句话,和芥川想的并不相同。

——别成为我。

太宰这样说道,眼里尽是尖锐的冰冷。

但芥川知道太宰的确是醉了,没什么原因,就只是这样感觉。

当然。他毫不犹豫地回答道。

太宰先生是独一无二的,从来都是。

他们到离开那间酒吧各自回到自己的地方时都没再有什么交流,这一晚几乎都是太宰在说,芥川心里憋了句话到最后依旧没能说得出口,他想总有一天他会面对面将其讲出来,对着清醒的太宰而不是隔着酒精与幻觉。

在那之前,他希望他们彼此都能好好存在于他们所在之处。

也许他又失去了活着的目的,但他知道这种东西那个人从未有过。

后来他依旧是港口黑手党令人闻风丧胆的芥川,而太宰依旧在武装侦探社做着他认为他应当做的事情,合作这种事情有了一次便会有第二次,在城市遇到危机时他们一次又一次短暂地同盟,太宰有意让他与中岛配合,他也无意违背对方的意思。

只是偶尔,偶尔他会想着若是与他搭档的人不是中岛,而是太宰的话……

但他知道假设从无意义。

有一次他们两方都损失惨重,他养了颇久的伤,终于无法忍耐,径自离开了病床。他知道那人一样伤得很重,而尽管有与谢野医生在,武装侦探社也没有办法迅速治疗太宰,因为太宰的能力令人无可奈何。

他想去看看那个人,只是看看。

而不知为何这一日他绕了远路,也许是好久都躺在病床上让他因难得的自由感到有些雀跃,也许只是突发奇想而已。

不过他更愿意把这称之为直觉或者某种迟到了多年的必然,因为他在路途中见到了太宰治。

那人依旧穿着那件风衣,一只手还裹着绷带吊在身前,像极了武装侦探社和黑手党第一次合作时对方的情况。

他没有上前搭话,因为他知道这是哪里。

那是每个幸运的有人记得或者有人知晓其死去的生命的最终归宿,一抔黄土,一块石碑,没有谁例外。太宰面前那一个对于他们来说是特殊的,却也只是因为那个名字对太宰来说无可取代。

太宰沉默地站在那里,芥川便也安静地等待。

他不敢也不想惊扰了这一位的安宁,他知道死去的永远活着,活着的却总轻易死去。

直到阴沉的天空终于下起雨来,雨水打在身上,被浸湿的伤口渐渐传递出疼痛的讯号,他才发觉这样下去不行,因为那人也一样。

他想着得做点什么才行,却又不知道该如何开口。被雨淋透的衣摆似乎感知到了他的犹豫,蠢蠢欲动了起来。

这些年他已渐渐发觉罗生门不是那么单纯而无机质的异能,虽没有中岛的老虎那样如同真的生命一般,却也似乎是有着自我意识的存在。他曾以为杀戮是罗生门唯一的使用方式,哪怕太宰告诉他不是他也未曾立刻确信,直到太宰的子弹朝着他袭来,他脑海一片空白异能却阻止了攻击时,他才真的相信了太宰所说的话。

那个时候的他或许还不如太宰了解自身的能力,于是他的能力也无法等效地回报他。

漆黑的罗生门在他手中化作伞的形状,他无声走上前去,替那人挡下了落雨。

与常规的雨伞原理不太一样,但此刻他们的功能都是相同的,只是期待着能够为某一个人遮风挡雨,无关杀戮,也无关生存。

太宰转过头来,阴影之下他看到那人似乎是笑了,雨水从其被淋湿的发间面上滑落,与他曾经过的所有时光都不相同。

他猜,这就是那个时候了。

于是他稍微贴近了那个人,小心地不让自己碰到对方以免异能失效。

然后轻轻开口说道——

 

你不是地狱。

没有你才是。


【FI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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